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丁贵与孟仁--成了精的草

蜗牛 突然想说话
2024-09-06


01  丁贵


无论公园怎么努力维护草坪的单一性,总有一些小生命会在一统天下的结缕草间生发起来,它们起初行踪隐秘,但花期一到,就会走漏风声。



9月的公园草坪,一种开黄花的小豆科开始展露头角,它们这里一团那里一簇的蓬勃着,开出带紫红脉纹的蝶形花。不过它们并不嚣张,只比修剪后的正牌居民略高出一点,气质上也很草坪风,茎伏地伸展,铺散成簇,微举起枝端的人形小叶和娇黄花朵,乖巧得很。



因为这份乖巧,它们在这草地上显得毫不违和,与主角相得益彰,甚至还有点增光添彩,像绣娘用巧手将单调的绿毯绣成了立体的小花毯。我一时希望它能更多一点,哪怕生成另一种单调。它们看起来也是适合此任的,然而事实上这不太可能,它们更可能的结局是被视作异物,然后被拔除。



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丁癸草,但我的群友们一向是深圳植物活地图,所以在我见得此花前,丁癸草的名已先入了脑。我对这名字的兴趣一度超过了实物,一丁一癸,两个来自天干的字并肩,听起来古朴高深,很有东方文明的神秘感。但我得承认,我完全不解其意。



几个别名倒是好理解,均指它向它的叶形:指状复叶具小叶二枚,生于柄端,斜斜相对,故又名斜对叶,人字草,乌蝇翼等。这给了我一个歪思路:想这丁字略有一柄两叶之形,癸字则有数个披散的二叶之形,丁癸二字,莫不就是此草的象形?


我不知道有没有人接受我这演绎,但这名字后来确有了演绎。在广州部队《常用中草药手册》中,丁癸草的的用名是“丁贵草”,这是个多么接地气的修改啊,而且完全顺理成章,试想能把葬礼用的菊都谐音为吉的广东人,怎么可以容忍一个与鬼谐音的植物名呢?必须以贵饰之啊!


只是这一来,高深的丁癸便从神秘的东方神台跌落,成了俗气的傻小子丁贵了。



丁癸草的出处源自《生草药性备要》,这是一本成书于清朝的岭南草药之书,可见它早已是民间常用之药草。书中说它:味甜,性温。敷大疮。其根煲酒,解热毒,散痈疽……治蛇伤等。据说它还在郑成功收复台湾时立下了功劳。


我对药性一向不爱抄,但是读到它以根入药,主根粗直而深扎,故又名一条根,千斤拔时,突然欢喜了起来,因为这意味着它很难被连根拔出。对一种多年生的草本来说,根在,则命在啊。


虽这么想,依然忐忑,因为就在这小花毯不远,一处我曾记录过的半边莲已消失无踪。带着这份忐忑我又去了公园。有些日子没来这里了,远远望去,草地绿绒绒的大一统,果然,它们还是遭了毒手!



默默地在草地上坐下,却意外地发现,它就在我的脚边,略作搜索,还不少,依然是这里一团,那里一簇。



都在呢。



和花前的低调一样,完成授粉需求的丁癸草已一派深绿,泯然于众,但若仔细看,会看到它依然丫着求抱抱般的人形小叶,有的还举起了弯弯的荚果。那些荚果被宿存的卵形大苞片半包着,显露的部分密布钩刺,分节。这是植物的小机巧,只等种子一熟,它们就会化身散客,将每一个路过的动物视作顺风车。



站稳脚了啊,好你个鬼丁贵儿!



02  孟仁


孟仁草,摄自废墟。

和丁贵一样,孟仁也像个人名,并且这名儿比丁贵大气。不求贵而求仁,至少是个乡绅之后了。


孟仁草是禾本科虎尾草属的物种,虎尾一名显然源自那毛茸茸的花(果)序。深志收录了三种虎尾草属的植物,分别是虎尾草、孟仁草、台湾虎尾草,中志收录五种,含异序虎尾草和非洲虎尾草。在一众以某某虎尾草命名的名单中,一个叫孟仁草的物种往哪一戳,它什么也不说,就已经卓尔不群,就像是,就像是某种虎尾草成了精。



为了验证它是那个虎尾草精,我揪了一把尾巴回来看,在手机的放大效果下,它显露出它的孟仁草特征:小穗除颖外具3芒(区别于虎尾草)……不孕小花密接而其间小穗轴不显露(区别于台湾虎尾草)。



但到这一步时,我感觉我已经疯了,我一写意蜗,怎可追求如此高深的写实?于是我决定马上改正,画风转回,说蜗话。


我会记一笔孟仁草,绝不是要立志辨识禾本科,只是因为群生的它们向我展示了那过程:



当青葱的花序从鞘中伸展而出



完美的序列、浓郁的色彩,像少女丰润的紫红面庞。



它们在时光的微风中摇荡。

摇着摇着,发就白了。



摇着摇着,头就秃了。



能不感慨吗?



啊?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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